芦苇散文 | 那些年的海边
那些年的海边
（加拿大）芦苇
（发表于2013年7月11日北美《侨报》“副刊”，收入作者个人网页时由作者稍加修改）
前些天，网络上到处都在播放一首名叫《大海》的歌纪念张雨生，她不禁想起了大学时代在海边时的快乐。
大学里的日子既忙碌又充实。记得刚入学那阵子，她每天傍晚都会买一杯玻璃瓶装的酸奶，外加一块甜甜的椰蓉馅饼，然后早早地来到图书馆或者教室，占个座。晚自习不愁了，有去处了。
在晚自习正式开始前，她常常带上一两样新鲜水果，来到海边。海鸥停在水面上，悠闲地望着来往的人群，一点也不害怕被惊扰。等海鸥展翅时，她总是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飞吧，海鸥，飞吧！总会碰到年轻的校园恋人们，他们神情中的骄傲令人难以理解，他们仿佛握着什么神杖一般，以为自己比别人拥有更多。——的确，他们比她笑得更大声，他们比她更懂得夜的漫长。
那些时辰，当她独自漫步在傍晚的海边时，难免会感到一个人行走着的寂寞。但她并不羡慕那些幸福：人生的路还很长，那属于她的美好还没有登场呢。只管来吧！未来！
她偶尔也会坐在礁石上，脱掉白色的塑料拖鞋，把脚伸到海水里，拍打着波浪。波浪很轻松地迎合着她的节奏。望着远方的晚霞——她创造着一个个神话故事，想象着那一抹五彩霞光是不是来自天外。
海水闻起来是咸的，如果不小心落进嘴里，她会轻轻地咂一口，感受着大海的咸，她喜欢这种独自漫步海边的感觉。波浪时常是不平静的，因为波浪的任务就是日夜创造出波浪：那粗犷深沉的起伏，那豪迈雄浑的涛声，让她的心填满了欢乐，也填满了秘密。
不过，晚自习还是逃不掉的。大学生不是海鸥，不是波浪，而是必须老老实实地参加考试的一群人。一到点，她就只好依依不舍地前往图书馆或教室了，而后，再踩着夜光回宿舍就寝。天天如此。
一个人去海边有独处的乐趣，不过更多时候，她是和同学朋友一起去的。三五成群，或只是和一两个朋友一起，漫无目的地去海边，聆听大海的声音。
那些生活的厚礼，那些莫名其妙的瞬间，她日后都用记忆的绳索扎得紧紧的……
在海边时，有时候一大群人围成一桌，泡上一壶茶，就着几份点心，或者几个炒盘，就可以喧哗上一整个晚上。店关门了，还有不眠不休的海滩呢！记得有一次，庆祝新年时也聚在海边，听到远处的建南大礼堂传出了新年钟声。当零点钟声敲响时，吵闹的大伙儿都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各自许愿，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新年前夜。
海边的沙滩排球比赛也是令人难忘的一大乐趣，十分刺激。一群人把球打到海里，总有人狼狈地、浑身湿漉漉地抱着球从海水里走出来，像电影里的场面那样。
海边也不乏“奇遇”：她遇到过想教她骑术的牵着高头大马的军人；遇到过向她搭讪并勇敢询问宿舍门牌号的男生；还遇到过喝醉酒、乱扔酒瓶的学长。
如果哪个姐妹“失恋”了，向她诉说，她当然会陪着大吃一顿，然后去海边，一句话也不说，任凭涛声抚慰那颗纯洁的心。她最喜欢的大海的季节，是春天，春天的海边总是开满不知名的小花。那些小花从石缝中、沙堆里顽强地钻出来，傲然展现自己初春的魅力。其中，最有生命力、最漂亮的花，就属蒲公英了。
当春天的脚步即将来临时，蒲公英的种子就开始飘啊飘啊，从山边、路边、田野边，从公园里、院子里，吹到了海边。
海边的蒲公英极其迷人，一片一片的金黄色，像一颗颗星星，点缀着大海。一朵一朵金黄色的花儿，惬意地开放在海边靠大路旁的地方，远远望去，那春意盎然的景致，同大海的广袤连为一体，给大海增添了几许柔情和生机。
成熟以后的蒲公英花就不再是金黄色的了，而是变为缥缈的白色。那毛绒绒的、像降落伞一样的小圆球，被风一吹，就把种子吹向别的地方。蒲公英虽然好看，却无法自由地选择方向，风飘向哪里，它就被吹向哪里，可是它并不介意，依旧跑来跑去，哼着快乐的歌，把春仙子的心声传遍人间。
她喜欢站在蒲公英盛开的地方，弯下腰，触摸那片金黄和洁白，浓浓的春意在她的指缝间流转。
很多年以后，她搬到一个所谓“最宜居”的城市。她家院子的草地上如果不小心长出蒲公英，就要想办法连根挖掉，否则蒲公英就会长满整个院子，并且蔓延到邻居家的院子里去。她甚至习惯了城里人将这些美丽的花儿称为“杂草”。
为了保护环境，这个城市不允许居民使用有效的除草剂，这就使那里的公共草地上到处都长着蒲公英，很多居民给有关部门写信，抗议该项举措，并要求允许使用除草剂除掉这些杂草。她觉得很荒谬，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蒲公英在她眼里，实在是有着动人的心情往事的，那一片一片黄灿灿的瑰丽，是她眼里最美的春色。
那海边石头缝里的蒲公英，与十八九岁时的心绪是多么的相像啊：一朵不知所往的花儿，偏偏长在大海边上？听说那些远航的人，都在寻找新大陆？每天都等着发现一点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在最早的时候，人类以为宇宙全都围着地球转呢！在最迷惘的时候，她曾以为自己的大脑装得下一片深海。
大海不理解她的话，只默默陪伴她整整四年的大学时光。
她曾在海边呆过一个下午，看朋友在海里掀起波涛。那一个下午，她赤足走在海边，看水天一色。
大海有广阔的胸襟，无论潮起潮落，还是风平浪静，它都毫无怨言地倾听着人们的秘密，分担着人们的忧愁。临海听涛，惬意又宁静。
不言不语的大海以它永不停息的涛声抚慰人们的心灵。或许，疑问无需解答，痛苦也未必解脱，但那阵阵涛声，足以让人们感受到生活的美妙，足以化解人们心中的困惑。大学毕业后，她也经常去有海的地方玩。每次，她总喜欢花上哪怕一刻钟的时间，独自听一听涛声。一念之间，大海可大可小；一念之间，宇宙似有若无。静静地倾听来自心灵深处的声音，随时随刻地融进自然的美丽，这不仅是哲人们书上所说，而且是大海教给她的快乐法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