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散文 | 三文鱼的传说
三文鱼的传说
（加拿大）芦苇
今天，我看到一则关于三文鱼洄游的广告。
广告中说，在这美好的季节，快加入我们吧，让我们一起来欣赏这场壮举，享受这场盛宴吧。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文鱼洄游是加拿大一个有名的自然奇观，场面壮阔。每一年入秋时，也就到了三文鱼洄游产卵的季节了，它们成群结队地从大海向内陆的河流出发，逆流而上，回到出生地。
我看过两次三文鱼洄游。第一次是在一个接近水库、有坡度的地方，上千只三文鱼汇聚到这里后，奋力向上游冲击。长大后的三文鱼内侧身体呈粉红色，因此当那些紧挨在一起的粉红色身体扑腾起全部的力量跃向上游时，水面掀起了波澜壮阔的巨浪，让人忘了这只是一个窄小的内陆河流，这些鱼儿像被困在暴风雨中的大海深处，与大风大浪展开拼死一搏。
过了这个坡，风平浪静，鱼儿得到了暂时的休憩。但前面等待它们的，将是新的漩涡、新的险滩。
水库边，我看到有人在目无表情地钓鱼。如果钓回来的鱼儿太小，他们就必须把鱼放回河里。生平第一次，我对钓鱼的人产生出强烈的不满。是怎样的冷漠，让人们向一只即将完成自己人生目标而苦苦挣扎的鱼儿下手啊？
第二次是在安省的一个南方小镇。每年，大批游人都会来这里看三文鱼洄游。这里正处在下游到上游的一个河流汇合处，水流湍急。三文鱼从大海游回出生地，一路千辛万苦，大部分会被其他鱼吃掉，或被握有鱼竿的钓鱼人钓走，或筋疲力尽地累死途中，能够顺利回到出生地的三文鱼，不到百分之三十。到了这个接近上游河床之处，很难看到许多鱼儿向上、向前冲击的场面，因为大部分的三文鱼，都游不到这里。
一只，两只，或者几只三文鱼，在拼尽最后的努力，奔向故乡。
我看到有一只颜色很漂亮的三文鱼正试着跃过一块陡峭的石头。那看起来是这个河流湍急处唯一有机会越到上游的一个跳板了。那只鱼儿一次又一次地跳上去，试图穿过这一屏障。在失败了数不清多少次之后，围观的人群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全都放弃了希望……
过了不到十分钟，这只顽强的三文鱼突然用尽毕生的精力“扑腾”一声，跃过了陡石和急流，顺利地游向它的故乡。人群里发出惊叹声，人们忍不住地鼓掌欢呼。
在欢呼声和掌声中，我不由得湿了眼眶。我们离开时，依然有不屈不挠地向上游冲击的鱼儿，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你们都能实现夙愿，回到故乡的怀抱。
三文鱼又叫鲑鱼，一生的足迹不过是在世间停留四年。它们出生在内陆的大大小小的河川之中，长大后就离开出生地游向大海。四年后，出于本能，它们会成千上万地结伴而行，逆流而上，向出生地洄游。无论一路多少风浪，多少艰难险阻，它们都不惧怕，仿佛宿命中有一双手牵着它们，带它们克服一切障碍。
它们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在死亡之前回到出生地，交配并孕育出下一代，然后在它们出生地河床的怀抱中平静地死去。它们的下一代又开始重复同样的宿命。对于如此悲壮的、缘于本能的命运轨迹，除了默默凝视，还能找到什么词来形容呢？——没有哪一个词能准确地描摹这一切。
——发表于2013年4月16日美国《侨报》副刊，收入本网页时由作者稍作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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