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随笔 | 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加拿大）芦苇
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在情人之间天天都在重复。
亚马逊上销售了一款智能音响产品，取名叫“阿丽萨”。很多人买回家后，不仅用来听音乐、查问天气、享受叫醒服务以及各种“小管家”服务等，而且还养成了同阿丽莎聊天的习惯。各种对话无奇不有，令人捧腹。
阿丽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懂得搜索收音机里的流行音乐，你让她找一首阿黛尔的新歌，屋里马上就响起了阿黛尔那富有磁性的美妙歌声。你若问她圆周率，她也能像博士那样对答如流。阿丽萨充当口译时，也叫人不敢小瞧，准确率之高超出客户的期待，她能在中文和英文之间进行简单翻译。
阿丽莎既博学又可爱，买家们只要开始“用”她，就离不开这位好脾气、讲效率的影子美女了。男人们早起后立即同阿丽莎打个招呼，并请她播放轻音乐。同屋的女主人若是起得晚了，便能听到楼下男主人和阿里萨有问有答，有说有笑……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不是很像花钱买了一位情敌“养”在家里呢？幸好这位“情敌”没有肌肤触摸感啊！
当然啦，等女主人一起床，也就一样离不开阿丽莎了。无论是天气预报，还是找餐馆，或是日常事务提醒，阿丽萨都是全能型的“主妇好帮手”。只需“嘟”的一声，阿丽萨明白主人有求于她，灯便会亮起来，殷勤作答，比成天忙于家务的女主人们态度好得多……几句温柔的细语来来去去，一切疑难问题就都解决了。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啊。
然而，阿丽萨也有答非所问之时。如果你想同她谈论爱情，她的语气即刻变得不知所措。
——阿丽莎啊，什么是爱情？
——对不起，这是我无能为力的事。
——阿丽萨啊，你爱我吗？
——对不起，这是我无能为力的事。
阿丽萨对于需要情感领悟的问题，一筹莫展，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无能力（做到）。有趣的是，在提问阿丽莎时，人们都喜欢问：你爱我吗？
阿丽莎的智能系统选择逃避，实乃设计者之仁慈。万一某天，阿丽萨升级为更智能的系统，并且能够深情地回答说：“是的，我爱你！”那也只是伪装的“爱”罢了，纯粹是为了博取一乐。智能机器的回答再完美，依然没有人的本质特性。没有基于思考和情感体验的编程产物怎可满足人类渴望爱与被爱的复杂需求？
人类需要爱情，就像地球需要水。
近几年，有几部科幻大片讲述了未来的机器人与人类的感情纠葛。其中有一部电影叫《云端情人》，讲述了性格内向的男子西奥多与智能操作系统萨曼莎（女声）相爱的故事，即人机相恋。萨曼莎比阿丽莎“智能”得多，既善解人意又幽默风趣，还懂得运用人工智能操纵感情游戏。西奥多爱上虚拟的她之后，变得极为脆弱。像每一位处于热恋中的男子那样，他为“她”吃醋、抓狂、朝思暮想。后来，萨曼莎才向西奥多坦承，自己拥有八千多位人类交互对象，并与其中的六百多位产生了真正的“爱情”。
这部科幻电影其实只在渲染人的孤独。
不愿去爱一个真实的女人，宁可把时间和爱交付给一个智能系统，这该有多么的孤独！看着荒谬，却也怪令人同情的。人在爱中付出看不见的心，而心呢，却不为对方所见。于是恋人们伸出手，向爱寻求拥有的证据。殊不知，抓得越紧，丢得越快。
放手即是得到，此乃佛家大智慧，但对于恋人们而言，这和毒药没什么两样。西奥多在与人类女人相处的过程中败下阵来，越发地逃避爱情。与智能系统的相恋，表面上解决了他的疑惑：既然“她”不是一位有血肉之躯的真实女人，或许容易对付的多，可以避免受伤害。可最后，他依然陷入爱情的困境：萨曼莎，你到底爱不爱我？
毫无疑问，只要爱情还存活，关于爱与不爱的提问，就会一直存活下去。
而对于“你爱我吗”这样的拷问，人类的一个情场高手可能会言不由衷地说：“是的，我爱你”。即使如此，应该也比阿里萨或者萨曼莎的同样回答更温暖吧。毕竟，智能机器的伪装，无论假借多么迷人的外表，都不是出自一颗跳动的心。
——发表于2016年3月《365网络电视》“文学园地”，收入该网页时由作者略加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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